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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切的最开始,或许在那时我还有能力改变一切……

然而我还是犯下了错误,当你们一次次地追求幸福的时候,我只是在不断地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或许我会羡慕你们,会嫉妒你们,就像在一切开始的时候我做的那样……

但是这一次,我会衷心地祝福你们……

愿大家都能过得幸福,这是我唯一的祈愿……

最后一个学年开始了,我独自一个人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这座小镇上的人并不多,在到上班的时间之前,几乎在路上看不见什么人,空旷的街道显得格外宽敞。淡粉色的花瓣从树上飘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黑色柏油路的路面上,回荡在我耳边的只有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对于一座小镇来说,这里实在是太沉寂了。

直到走完从家到学校一半的路程,我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晚了。说实话,我实在不愿意跑路,似乎奔跑这样匆忙的行为,甚至仅仅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都和这座小镇静谧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在看表确认了一遍时间以后,我还是迈开脚步跑了起来。因为与这座小镇格格不入的除了我现在匆忙的身影,还有我所在的学校。这个名叫金兰中学的学校,是镇子上升学率最高,以管理严明而著称的中学。

和这所学校有关的一切都和小镇显得格格不入,当镇上所有其他人都过着轻松闲适的生活的时候,这里的学生却在为几个名次的成绩而艰难地挣扎着,或许高一分就能留下来,低一分就不得不离开——对了,忘了说了,这所学校中的班级都是按成绩排名的,成绩好的学生在靠前的班,不好的就往后排——从前面掉下来的人就会被看不起,从后面杀上来的人就会被推崇成榜样,对于金兰中学的绝大多数学生来说,他们三年的高中生活就是在这样像是拉锯一样前前后后的排名和跌宕起伏的名次变化而带来的轻蔑与尊崇中度过的。如果要评的话,金兰中学的学生恐怕能成为这个国家中最有戏剧性,生活最刺激的学生了。

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就是这样的,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去,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干,每天从起床睁眼到睡觉闭眼,思考的无不是代数几何机械运动酸碱中和之类的问题。当然,对于我们这些还有一年就要升学毕业的学生来说,再怎么努力似乎也不为过,但是说实话,我真的看不惯这样的生活。生活绝不仅仅是学习,他们这些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学习的人,实在是白白地在浪费这个世界。

然而我也没有资格去说别人,即便只花了微微一点心思去学习,在其他方面我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成就,从学习上分出来的那些精力,大多也都被浪费在了电子游戏和街市的鬼混。

总算是赶上了,我看着手表进入了校门,爬上楼梯,走进了三年A班的教室。

没错,我是A班的学生,不仅如此,我是A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上面说的也不是假话,每天放学之后都去游戏厅或者街边的餐馆打发无聊的时间,即便如此,我依旧远远领先那些每天学习超过18个小时的学生们。

不是我太逆天,只是我们的生活太可悲。

走进教室并没有看到平时同学们三五成群讨论作业的景象,而是所有人都整齐地坐在了座位上,目视前方的讲台,我看过去,还有几个座位是空的,说明我应该还没有迟到,然后我的目光顺着大家朝讲台的方向看了过去。

讲台后面站的是班主任,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她看到我突然闯了进来似乎也有些惊讶,半张着嘴看着我,似乎被我打断了。她身后的黑板上写着“孟凌”两个字,看来应该是转校过来的学生,我大概是错过了自我介绍吧。

我向前走了几步,准备走回自己座位,班主任突然拦住了我让我站到外面去,我反驳说自己并没有迟到,然而班主任竟以“进门前没有喊报告”这个荒唐的理由把我赶了出来。

我连为此感到愤愤不平的心情都没有,如果我次次都和这个学校的老师或者主任甚至是学生较劲的话,恐怕我早就被气死了。我悠哉悠哉地走过了那名女生面前,她看着我,羞涩地笑了一下,我也借这个机会端详了一下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大眼睛小嘴,梳着辫子,一看明显就是乖巧的小孩子那类的。鉴定完毕之后,我就走出了教室,把书包扔在走廊上,靠着墙站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另一名学生喊了一声“报告”,走进教室,然后和我一样被赶了出来。

就是想治你,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最后一节课直到晚上六点才结束,一般这个时候学生们都不会选择再出去乱逛,大多会尽快赶回家吃饭,然后赶紧把作业完成,准备应付第二天的繁忙。班上的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相互告别然后赶回家,至于我,估计不会有什么人理我的,我自己也已经习惯了。

当然,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不会着急回家的,就算我在外面逛到九点再回家,也不会因为作业这种事情烦恼,晚上大把的空闲时间,一般会在外面闲逛。

我并不是这个班上唯一有这种闲心的人,这个班,或者说,这个年级,和我一样有这种闲心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邵寒,金兰中学的学生会长,在主持学生会的各种工作的同时还能够维持在年级第二的成绩。

另外一个,就是现在正朝我走过来的这个面目端正,看上去相当英俊的魏卓。我一直觉得,我们这种西装式的校服就是专门为了魏卓这种人设计的,可能是因为家庭的原因,让魏卓穿着这身衣服的时候看上去就有一种领导的气质。紧紧跟在他身后那个个子比他矮半头,看上去乖巧可爱的女生是魏卓的妹妹魏歆。

说起魏家,魏家也算是这个小镇上的名门望族了。魏卓的父亲是这个镇上的政府官员,权势非常大,这里几乎没有人敢和魏家作对。两年前刚上高一的时候,魏卓还曾经利用自己家的权势迫使金兰中学的另外几名学生退学……这些事情都以后再说吧,然而作为高干子弟,魏卓和妹妹魏歆也相当争气,魏卓的头脑很聪明,和我一样毫不费力就能考取很好的成绩,而妹妹魏歆虽然天资稍差,但是每天努力地学习,也能勉强跟上哥哥的脚步。

可能是因为同是身处“学生世界”之外的人,我和魏卓意外地合得来,至少在我看来,魏卓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放学之后,经常是我和魏卓送魏歆回家,然后我们两个一起去游戏厅玩,或者在外面鬼混……总而言之都是一直在外面逛到很晚才回去。

“袁祈,晚上去我们家吃饭吗?”魏卓走到我面前问我。

“额……不了,谢谢。”我回答,虽然魏家的伙食肯定好,但是恐怕我的晚饭已经有了着落。

“那个……”跟在魏卓后面的魏歆用很小的声音说,“我……也会做几个菜的……袁祈要不要来尝尝?”

“哈……”我站起来,笑着伸手摸了摸魏歆的脑袋,“谢谢,但是恐怕叔叔阿姨已经准备好我的晚饭了,明后天我有机会去吧。”

“啊……是,我们应该提前跟你说的。”魏卓无奈地笑了笑,“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跟我打过招呼,魏卓就带着魏歆离开了。我得在教室里稍稍等一会我的同桌兼晚饭供应商,她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改作业了。

说起这个人,她叫谭莺,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以前很小的时候我经常和两个孩子在一起玩,谭莺就是其中之一。谭莺一看就是最……最天然的那种孩子,就是那种即便你把她全家都坑了,恐怕也不会做什么坏事报复你的那种好孩子。谭莺并没有我这么聪明,也需要相当努力才能保持在班中中上等的成绩,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就足够了,她这种人,如果再努力任何一点的话,恐怕任何一个人看着都会心疼……

“抱歉……”一个明亮的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抬起头,看见是那个今天早上看到的转校生,我这才注意到,自己一天都没有怎么看一眼这个新成员。

“你是叫……孟凌是吧。”我说到。

“嗯,”她点了点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袁祈,你没听其他的同学说起吗?”

她摇了摇头,“他们大多只讨论题的。”

我叹了一口气,真是拿这些家伙没办法,连新同学转来了都不知道稍微照顾一下,好歹也跟人介绍一下班里的同学吧……

“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去找高诚,他是A班的班长……”我指向了高诚的座位,他现在应该也在办公室追问某个电路像是在抽屉里放了一个月的耳机线一样的电动机做多少功才能把一个货箱提到平台上去吧……

“或者找邵寒,”我指向了另一个座位,“她和我一样不怎么费心思学习的,她也是金兰中学的学生会长,还是很热心的一个人的。”

“不是……”她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来问问你叫什么名字的。”

“我?我叫袁祈。”

“袁祈……”她重复着我的名字,似乎很满足的样子,“真是个好名字,是祈愿的意思吗?”

“你要是非这么理解的话,也没什么。”我随口回答,我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思考过我名字的意义。

“那……袁祈,你……”

“袁祈?”正当孟凌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我看过去,谭莺已经从办公室回来了。

“抱歉,我要走了。”我对孟凌笑了笑,站起来背起了书包。

“嗯……”孟凌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表情,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明天见,袁祈。”

“嗯,明天见。”

打过招呼之后,我和谭莺离开了学校。路上谭莺并没有问刚刚我和孟凌说了些什么,只是和平常一样说说笑笑带我回了她家。

“我回来了~”谭莺一进家门就说。

“回来了?袁祈晚上好。”谭莺的母亲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微笑着对我打招呼说,“晚饭马上就好,请稍等一下。”

我也微笑点头致意,和平时一样说了一句“麻烦您了”然后便换上拖鞋,跟着谭莺走进了客厅。谭莺的父亲正坐在客厅里看一个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看的综艺电视节目。

“女儿回来了?”他看到我们之后说。

“这么无视我的存在?”我问。

“你?”她爸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你不过是跟在我女儿身后的一条小虫子罢了。”

“爸爸!”谭莺叫道,“不许这么说袁祈。”

“呀呀,女儿生气了。”她爸立刻坐直身体,一脸庄重地朝着谭莺低下了头,“公主殿下请恕罪,小的任由吩咐。”

“去给我倒杯水。”我不失时机地说。

“你小子哪凉快哪呆着去。”他不抬头地说。

“去。”谭莺下令到。

“是。”然后她爸真的郑重其事地站起身来给我倒了一杯水。

“嗯,服务还不错,免你一死。”我喝了一口水说。

“感激不尽。”

我们坐到了沙发上,谭莺还是以非常标准的坐姿坐着,至于我和她爸,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言了,懒散地把自己扔在沙发上。

“这些人真是笨蛋,”谭莺的爸爸指着电视上的几个人说,“要是让我去的话,他们这个节目组肯定早就倒闭了。”

“爸爸总是说大话。”谭莺笑了笑说。

“这可不是大话……”

“我看就是。”在他说出任何更扯的话之前,我堵了他一句。

“你小子……下次有机会跟你比试比试。”他踌躇满志地说,“女儿,你可一定要来欣赏我的英姿啊。”

“爸爸你肯定赢不了袁祈的。”谭莺笑着说。

“你这家伙到底是谁的人啊……”他吐槽到。

“当然是袁祈的人了。”

谭莺这家伙……还是一样的说话不走脑子啊……

袁祈看到她爸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转过头看着我,发现我也是同样的表情之后终于决定开始动脑子思考刚才她说的话了。

“啊!”她好像是明白了。

“叫岳父。”她爸昂着头说。

“切。”我把头拧过一边。

“你小子想得美,我才不会就这么把谭莺交给你呢。”

“爸爸!”谭莺已经记得快哭出来了,“别闹了~”

“你是在求我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吗?”

“你这老家伙也真有心情开这种玩笑……”我吐槽。

“那是。”他略带骄傲的表情说。

真是个奇怪的人,说实话,虽然这样的场景对我来说已经毫不新鲜了,但是我还是一直难以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可以是谭莺的父亲,虽然年龄上比我们大一辈,但是实在是没有一点大人的样子。

我们就这样一直胡侃,直到十几分钟之后,谭莺的妈妈做好了晚饭,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吃过了晚饭之后,我和谭莺一起写完了作业,一直待到了晚上十点。

这样的生活无论是对我,还是对谭莺一家来说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样的情况说是我寄宿谭莺家里都不为过。这种几乎是“寄宿”的关系已经持续了三年了,每天晚上我都和谭莺回到她家,和她爸神侃几句,吃完晚饭,写完作业,然后在一起待着到很晚才回家。自从谭莺认识我开始,谭莺的父母就和我认识了,我们也算是认识了将近十年,相互之间也非常熟悉。虽然对于这样一家人来说,我的存在或许有些碍事,我自己对于这一点也心知肚明,尤其是上了高中之后,在人家里蹭了三年的晚饭,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我亏欠谭莺一家。但是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因为如果我有更好的去处的话,肯定是不愿意麻烦谭莺的。也多亏了谭莺一家都是心肠善良的人,“收容”我在家,不然我恐怕也只能像不良少年一样游荡在街市了吧。

“不早了,我回去了。”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我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对谭莺说。

“走了?”谭莺站了起来,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明天见。”我换好鞋,对谭莺说。

“明天见……”谭莺的声音并不大。

“袁祈,”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我。

“嗯?”我停下了正要迈出门的脚,却没有回头,我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她要对我说什么。

“对那个人……稍微好一点吧。”谭莺的语气像是在请求我。

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吧……用不着你管吧……

“啊,知道了。”虽然我知道谭莺这么说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心中对她说出这种话的反感,我不想,却不能不用一种近乎冰冷的声音回答了谭莺的请求。

谭莺并没有再说什么,她大概也知道我只是随口应付她一句,这样的生活不可能因为谭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改变……

没有告别,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夜晚的樱花也非常美丽,抬头望着头顶上一棵棵树枝掠过,樱花的粉色配上冷寂的星光显得别具一番风韵。

我一直感到奇怪的一点是,这个国家本来是不应该有樱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在我们这个小镇上,街道旁和学校里面都种上了樱花树,每年一到这个季节,清淡优雅的粉色便会将整个小镇装饰起来,每年唯独这个季节,这座淡雅内敛的小城,会毫无保留地向居民们展示她的美丽容姿。

这个时节的樱花为这座城镇带来了光鲜与美丽,但是却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丝毫改观和起色。

走过小镇中唯一一条繁华的商店街,我又一次离灯火远去。这个小镇很静谧,即便是商店街也不同于大城市中的商业街——我说过,这个小镇中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既不让人感觉凄清冷寂,也不会让人感觉拥挤烦躁——然而我现在所步入的地方,笼罩着和这个小镇不相符的另一种静谧。那并不是每天所经历的安详,而像是这光鲜美丽背后所积聚的痛苦与绝望笼罩着的一个角落,一个不为人知的,聚集着所有怨念的,被诅咒的角落。

对于我来说,这个小镇并不完美,而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正是这个小镇唯一的瑕疵,如果不是它的话,这将成为令任何一个人向往的平和安详的镇子。

我讨厌这座小镇,在这个小镇的暗角里,坐落着我的居所。

走到了一栋黑着灯的房子前面,我无助地停下了双脚。

今天……我又回来了。生活真是讽刺,这是这座小镇上,我做不想去,但是每天有不得不去的地方……

门没有锁,轻轻一拉就开了。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酒气,然后是门廊上散乱摆放着的鞋子和昨天晚上的吃完没有来得及扔的饭盒。我没有换鞋,而是直接走了进去,客厅中的电视从门缝中打出一束忽明忽暗的光,勉强照亮了走廊。

“随着冷空气势力的逐渐减弱,天气将会逐渐转暖……”电视上正在播着从来没有准过的天气预报,在这里如果你想要知道明天的天气,与其去看天气预报,不如去街边上找一个老人问一问,只是对着天空一瞥,就一定能告诉你明天的天气。

我在客厅前停下了脚步,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一眼,那个人应该就在屋里吧……

“进入四月份之后将会是今年赏花的最好时节……”我从门缝里看到节目的主持人用手在地图上比来比去,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走廊的黑暗,现在乍一看上去电视的光显得非常刺眼。

我还是推开了客厅的门,然后立即后悔这么做。我看到了一副几年来几乎每天都要看到的景象,毫无变数,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打开客厅的门看一眼,我刚刚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祈求奇迹啊……

那个人留着一脸拉碴胡子,头发乱糟糟的,闭着眼睛靠在电视对面的墙角,手里还抱着一瓶酒。在他和电视中间的茶几上还摆着四个空酒瓶和两个饭盒。

……我沉默地看了一会。

“四月份将是踏青出游的好季节,各个景点的游客……”

我关掉了电视机,黑暗立刻重新笼罩了房间。我的眼睛立刻感觉舒适了许多,能够帮助我维持视力的只有通过了大气层,樱花间的缝隙和客厅窗户的星光。

连星光也恰到好处——既不暗得看不清东西,也不会像月光那样过于明亮而破坏了夜——这个小镇就是这样,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在墙角的父亲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似乎早就已经睡着了,我开始思考自己关掉电视机的意义,在失败之后只好随便拿出一个节约能源的借口来搪塞自己。解决了这桩事,我便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倒在了床上。

这个小镇的一切都恰到好处,甚至连生活也是——既不美好到让人无忧无虑,也不繁忙到让人无暇思考——它总是能思考一些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让你在幸福的边缘挣扎着,无情地戏弄着你,又不让你失去斗志。

恰到好处,真的是恰到好处……

一阵微风伴着星光带走了窗外的几片粉色花瓣,她们就这样离开了,我却不行……

这样的生活,真的能有一天让我感到幸福吗?

8个小时之后,我又和往常一样出现在了学校的教室里,在其他同学都在趁着上课之前的时间讨论问题的时候,我一样是坐在座位上发呆,等着不知道哪个老师走进来,用一堆前人一生总结出来的智慧来解决一些你下辈子都不会亲眼见到的荒唐问题……

“袁祈,”好像是谁在悄悄叫我,我抬起头看过去,是魏卓在门口叫我叫我出去,同时魏歆一脸忧郁地走了进来,恐怕她叫我和魏歆有关系。

“怎么了?”我走出了教室,“魏歆怎么那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会是因为昨天我没去你们家吧……”

“没有没有,”魏卓凄惨地笑了笑,“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是这样的,”周围的空气像是聚光灯一样让他脸上的一点笑容同水滴一般迅速蒸发,“我昨天……昨天和我爸吵了一架,然后……魏歆可能情绪不太好,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安慰安慰她?”

“恐怕这个镇子上敢和你爸吵架的只有你了吧……”我开玩笑说。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魏卓的脸现在像是铁做的一样,我立即意识他们的问题比我想象的要严重,随即收起了玩闹的样子。

“那,到底是怎么了?因为什么事吵架了?”我问到。

“嗯……其实也没什么事,”魏卓像是有些为难的样子,“魏歆这个周末想请你来家里吃饭,但是我爸说这个周末有应酬,我和魏歆必须都一起跟去……我说不想去,然后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就为了这个事?你们就这么热情地想请我吃饭?”我停了魏卓的话,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我,是魏歆,”魏卓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

“怎么了?”我看魏卓似乎并不打算把话继续说下去,但是出于好奇,我还是想追问。

“袁祈?”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女声。

“啊……改天再说吧,”魏卓像是看见了救兵一样,立刻摆脱了我。

孟凌朝我走了过来,替代了魏卓继续和我对话。

“你昨天去谭莺家里了?”孟凌一上来就问,“去玩了?”

“啊……是。”我随口回答到,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说起来……怎么已经这个时候了谭莺还没有来?平时谭莺总是早早就到了学校的,可是现在已经快上课了,她还没有进教室……

“我听邵寒说,”孟凌继续说,“你好像经常放学之后去谭莺家……”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为了防止孟凌将话题继续下去,我必须表现得强硬一些了。

“不是……我……”孟凌似乎被我突然强硬的态度吓到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下头支支吾吾。

看着她的样子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吓着她了,虽然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可怜,但是这样也好,让她以后不要再和我多提起这个话题了。

“抱歉,”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关于我们两个的事情,不要再多问了,我不想多说,但是也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的关系。”

“哦……抱歉……”孟凌还只是低着头,小声地说。

或许我真的说得太过了吧……不过她为什么对我和谭莺的事情那么好奇呢……

“袁祈!”魏卓的表情像是陨石砸到了操场上,迫不及待地想要拉着我去看一样……

“怎么了?”我转过头去问,然后心里不禁暗暗赞叹孟凌和魏卓打断对话的时机还真是都选的巧妙。

“谭莺又被堵了,”魏卓走到我面前说,“在教学楼后面。”

听到这话我全身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现在已经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了,先去找谭莺要紧。

千万不能让谭莺出什么事,不然这辈子我都会后悔死的。

“我走了。”我对孟凌说,来不及等回答就跟着魏卓跑了起来。

“我去找人,你先过去。”魏卓说。

“好的。”

“袁祈!”孟凌跟来两步喊到,“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别来碍事了,”我头也不回地喊,“还容易受伤。”

说实话,穿着西装一样的校服打架是很不雅的,而且很不方便,紧紧的衣服伸不开拳脚,但是现在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下楼就看见了那几个学生,他们把谭莺围在了一个角里,不过好像我赶来的还算及时。我跑过去,大喊一声住手把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我这里来,那几个人看到我并不惊讶,似乎就是冲着我来的。

这不是袁祈吗?仗着人多,他们似乎是想显摆一下和我说话的时候可以把头抬得多高。

你们差不多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找谭莺的麻烦?我问他们。

这事跟你没关系吧,其中一个人说,毕竟,这是我们二梯队内部的事情。他说的就好像我是追逃犯追过了国境线的警察一样。

就是就是,另一个人附和说,袁祈你这总人怎么可能明白,我们对一个叛徒不能容忍的心情?

我想这个时候再说什么“谭莺不是叛徒”或者“你们这群笨蛋,我们都是学生”之类的话完全是扯淡的节奏,所以还是放弃了这样的做法。

于是我攥紧了拳头,迎头照着他的脑袋打了上去,说实话,在他前面几句话的刺激下,这个打击感实在是爽爆了。

“袁祈!”听见了谭莺喊我的声音,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回答了。我转过身,俯身躲过了一个馒头一样大的拳头,然后照着他的肚子一拳打上去。这家伙的拳头和馒头一样大,但是肚子也像馒头一样软啊。

毕竟对面人多,我立刻就陷入了被动的境地。不过好在有魏卓跟了过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麻烦,那几个人一看到魏卓赶了过来,立马就四散而逃了。虽然这样算是“狐假虎威”的胜利并不威风,但是这也足够了,魏卓也很愿意帮我吓唬那帮家伙,毕竟,曾经几个学生因为欺负魏歆而被强制退学,从那以后学校里便没有人再敢跟魏家人作对。我和谭莺?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大概算是个擦边球吧。

“谭莺!怎么样?”等那几个人跑远,我就立刻跑向了被挤在墙角的谭莺。

“袁祈,打架可不是好学生干的事情。”谭莺抬起头看着我说。

“怎么样?他们对你做什么了?跟你说什么了?”我双手扶住谭莺瘦弱的肩膀问。

“没什么。”谭莺笑着摇了摇头,“袁祈,不用那么夸张。”

对于她能说出这种话,我感到并不惊讶,谭莺是个善良的孩子,大概是不希望我和魏卓去找那几个学生的麻烦,所以才这么说的吧。但是看着她现在这幅样子,还说着“没什么”之类的话,反而更加激起了我的怒火。

这么一群混蛋,连这么好的孩子都要欺负……

“什么不用夸张,”我用严厉的语气说到,“我要是不来,还不定他们会干出什么事呢。”

“放心吧,他们不敢怎么样的。”魏卓走过来说,“你们两个和我是朋友,这是全校的学生都清楚的事情。说实话,我也很惊讶他们居然敢这么找你麻烦。”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叹了一口气说。

谭莺被别的学生堵在路上确实不是第一次了,这两年以来我印象里至少有过两次,不过好在都是我和魏卓及时赶到,赶走了那群烦人的家伙。魏卓在这所学校中的威慑力,基本上是无人不从,不过话说回来,魏卓也并不会用这样的威慑力去强迫别人做什么,魏卓很少有求人的时候,可能是知道他去求人的话即便是强人所难,也没有人敢不答应,大概我正是喜欢他这一点,所以才和他成为了朋友的吧。

魏卓真的对什么人动怒,只有高一时候那一次因为魏歆。

“看来得治治这群家伙了。”魏卓手插在腰上说,“谭莺,领头的记得什么样子吗?我去处理一下。”

“没事了……真的不用了,没有什么大事。”谭莺露出勉强的笑容摇了摇头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群人。”我对魏卓说,“如果一定要找的话,只能调监控录像了。”

“嗯,我来搞定这件事。”魏卓对我说。

“袁祈……魏卓……”谭莺站在我们身后对我们说,“别费劲了,这样也没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只能让更多的人受伤……”

“……”我和魏卓都没有回答,因为没有什么话来反驳谭莺。

“所以,还是算了吧,反正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谭莺说着抬起头来,看着我们两个,微微笑了一下,“而且有你们两个人在,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和魏卓都叹了一口气,确实如同谭莺所说,即便魏卓像高一的时候一样逼迫那几个学生退学,也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刚才来找麻烦的那群学生是学校里的差等生,虽然金兰中学是全镇上升学率最高,最好的学校,但是就算是这样的学校,也总会有一些差学生,还有一些通过后门关系进来的学生。当然并不包括魏卓和魏歆,虽然他们家族势力的影响不可忽略,不过他们两个都很聪明,仅凭自己的才能也能够考进来这所学校。

金兰中学中的学生分等非常明显,虽然从来没有一份纸质的名单,将学生分成三六九等,但是大致的分等,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是心里有数的。谭莺被欺负的原因,就和这个有关系。

最差的被排为差等生,这就是刚刚说过的那群人,成天不学习,游手好闲,基本上除了穿着一身校服之外和不良少年没有太大的区别。第二等学生则是学生中的主体,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学生都属于这一等,这就是那些学习很努力刻苦,想要拿到一个好成绩,升入一所好大学的好学生们。在中等的学生中还会分出许多档次,基本上就是按照排名分的,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我们A班的绝大多数学生大概算是第二等的顶尖。

最后剩下的,真正能够被排成第一等的,只有三个人,那就是我,学生会长邵寒和魏卓。我们三个之所以能够独树一帜,就是因为我们三个成绩好,而且还并不用费什么精力去学习,即便不写作业不听课,老师也默认不怎么管。邵寒的课余工作非常繁多,不过这也让她在学校中的口碑非常好,成绩优异,能力突出,又乐于帮助同学,热心肠的大姐姐一样的人。

至于我和魏卓,就并没有那么良好的形象了。我们两个对学校并不感兴趣,所以在其他许多人眼里看来,我们两个就是来破坏世界平衡的bug,是专门为了来嘲笑那些刻苦努力却又拿不到好成绩的学生的。虽然我们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许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们两个和其他人的关系并不太好,能和我说上话的除了魏卓魏歆,也只有谭莺和刚刚转来的孟凌。

A班中的其他学生似乎很排斥我和魏卓,而我们两个本身就不是和大群的性格,所以对此也毫不在意,其他的学生们似乎总把我们看作是敌人一样,想着有一天能够超过我们,然后把我们两个踩在脚下,对其他的人说,“我终于破解了bug,这两个不劳而获的家伙也终于不能再横行霸道了。”然而现实永远和他们想象的相距甚远,无论再怎么刻苦,我和魏卓,当然,邵寒也是,我们的成绩还是远远领先于班上的其他学生。久而久之,我和魏卓就被从这个班中疏远了出来,魏卓的妹妹魏歆也受到了影响。

然而谭莺却和我走得很近,我们两个从小就认识,这应该是我们能够相处很好的前提,我放学之后经常会和谭莺一起回家,虽然很多人据此推断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这点我倒是不怎么在意,但是也有许多人认为谭莺作为普普通通的学生却和打破世界平衡的bug混到了一起,这就像是大哥手下的小弟投了敌一样让许多学生感到非常不爽。甚至我也听说过一些话说什么谭莺是寒窗学子们的叛徒,只因为她和我靠的太近,让本来应该被孤立的我和魏卓有了新的朋友。

中等生向来是歧视差等生的,但是在孤立bug的问题上,他们则选择了立场一致,差等生往往甘愿去给中等生当挡箭牌,以此来向其他学生展示他们与bug不懈斗争的勇气和决心,虽然可能要被学校惩罚,但是也会立刻成为许多人钦慕的类似“解放组织英雄”一样的人。

谭莺就是因为我,所以才会遇上麻烦的。说实话,对此我一直都很内疚,但是却也没法改变什么,谭莺喜欢和我在一起,我也喜欢和谭莺在一起,分开的话虽然谭莺可能能过的清静一点,但是我和谭莺都不会很快乐的,尤其是我,在失去了一个去处之后,每天放学恐怕只能游荡街头了吧。

谭莺双手抓着我的胳膊,我们和魏卓一起走到了楼门口,发现孟凌一直在看着我们。

“那些是什么人?”孟凌问我。

“‘寒窗学子们’的英雄。”魏卓冷笑了一声回答。

看着孟凌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又补了一句,“如果你继续和我保持关系的话,很快你也会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的。”

孟凌若有所思地站在了原地,我带着谭莺跟上了前面魏卓的脚步,走回了教室。

早上的突发事件过后,一天还是非常平静地结束了,我照例和谭莺一起回了她家,谭莺并没有将她被赌的事情告诉父母。我知道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我,自然也不会说,我知道谭莺的父母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让她和我断绝来往,但是毕竟这种事情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和谐关系,所以还是算了吧。

同样我在和谭莺一家的说说笑笑中度过了一个晚上,然后被谭莺和她的妈妈送到家门,今天临走的时候谭莺悄悄地向我道了谢,但是也没有再提有关那个人的事。我离开了谭莺的家,虽然不想回去,但是时间也不早了,反正回去就是睡觉,也没什么关系。我走回家,一样推开了客厅的门,今天喝的是另一个牌子的啤酒,电视上放的是哪个无聊的电视剧,桌子上摆得还是同一家餐厅的快餐盒,那个人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倒在了同样的角落里,如果不是他手里的瓶子换成了和昨天不一样的另一个的话,我一定会怀疑他今天究竟有没有醒过来过。无论对于他自己还是对于我,或许他就这么睡死是最好的了,那样我也就不用再受什么束缚,可以去活我自己的生活了……

可惜他不会死,他只会在我每天回来的时候用同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等着我,每天就这么去打零工挣钱,然后把所有挣来的钱都换成啤酒和盒饭,还有看电视的电费,对于他来说,这便是他生活的全部。

如果说这个人作为我的父亲教会了我什么的话,就是我这辈子一定不要成为一个像他一样的人。真可悲,不是吗?

我洗过澡,穿好了睡衣,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却看到了我这辈子都想不到的一幕。

杂乱的房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电视关了,饭盒和酒瓶也都被装到了垃圾袋里面放到了门廊上,那个人也好好地躺倒了沙发上,厨房那边传来了灯光,和水龙头的声音。

哦对了,厨房里还堆积着没有洗过的碗碟,那大概是……几年前的了吧……什么时候我曾经在这里吃过饭呢?那回忆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是谁呢?会是谁呢?我不想再费劲去想是什么人了,只要我再向前走几步,就能知道了。

他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之前没有来?来干什么?来挽救我这个早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家么?

一个梳着辫子的女孩站在水池前,穿着我们学校的水手服,系着围裙,洗着堆积了好几年,已经发满了霉的碗碟,她的动作非常娴熟,看得出来她一定非常擅长家务事。

“你来干什么……”我压抑住心中的怒火问孟凌。

“袁祈,”她笑着转过头来,“你先去睡吧,我把这里收拾完。”

“你来干什么!?”我喊了出来。

孟凌放下了手里的盘子,转过身来看着我,那种眼神中似乎并不是带着怜悯,看上去好像她能够理解我似的……

“你是怎么过来的?跟踪我?”我稍稍冷静了一些,问她。

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

“从我去谭莺家的时候就跟踪我了?”

点头。

“你想干什么?”我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我想帮你。”她小声地回答。

“帮我什么?”我继续问。

“……”她没有回答。

“袁祈?”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让我全身上下像触电一样颤了一下。

“这是你朋友?”

什么啊……这都是什么玩意啊……我抓住了孟凌的胳膊,一把撞开挡在我面前的人,带着她跑到了街上,直到跑过几个路口,确定他不会跟上来之后才停了下来。

我们急促的呼吸声似乎打破了这个小镇夜晚的宁静,被我们惊醒了的樱树轻轻地落下了两片粉色的花瓣。在牺牲了许多束几百光年之外远道而来的星光之后,我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靠着街边坐了下来。

每天晚上从谭莺家回来的时候,我都要被这样的静谧包围,在自己的脚步声和樱花掉落的声音中度过几十分钟,直到穿过了小镇的光鲜亮丽和静谧安详,走进了一个丑恶的暗角。

今天我逃了出来,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什么,我依旧被那所房子,那个人束缚着,就像是脚上栓了一根细绳的鸟,无论往哪个方向飞,飞得多高多快,多么自在,最后都会被硬生生地拽回来,然后回到笼子里度过夜晚。

而且飞得越快,被绳子拉住的痛苦就越大,这些,你都明白吗?孟凌?

“我来,是想要帮你的。”孟凌又说了一遍。

“帮我什么?”我问她,“别用那么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我早就习惯这一切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改变呢?”孟凌一改在学校少言寡语的样子,说了起来,“我知道你,从我第一次早上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生活是这样的。”

“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我能看出来。”孟凌回答,好像她是这个世界上无所不晓的神一样。

“那又怎么样?”我问到,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你想帮我什么?”

“我想帮你改变这样的生活,你总有些想要的东西吧。”孟凌对我微微一笑说。

“你知道是什么?”我问她。

“一个很简单,对于很多人来说很平常,但是你却没有的东西,对吧?”孟凌微笑着说。

嗯,孟凌说得没错……

“嗯……”我抬起头来看着她说,“我想有个家。”

第二天一早来到学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进教室,谭莺和每天一样早早地坐在了座位上,等着我来。

谭莺……我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她像平时一样带着笑脸和我说早上好,总觉得心里有一丝莫名的不安……

又看了看另一个方向,直到第一节课开始,孟凌都没有来。

谭莺的母亲,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长得漂亮,珍惜家庭,又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的好人,谭莺的父亲也是,虽然已经是大人了但是还带着一颗孩子般的心,如果不是他们两个的话,恐怕也不会有谭莺这样的好孩子。

我第一次见到谭莺的父母,是在七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就觉得,好羡慕谭莺,她的生活可以那么幸福……

然而令我想不到的是,谭莺带着我走进了她的家庭,他们非常热情地欢迎了我,收容了我,好像我和谭莺是亲生的兄妹一样……

孟凌告诉我的,是真的吗?

“谭莺……”午休的时候,我问我天然的同桌,“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能跟我说说吗?”

“啊?”谭莺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又笑了笑说,“袁祈你不是从小学就认识了我父母吗?对他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在我认识他们之前,在你上小学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开门见山地问。

“啊?上小学之前?”谭莺的身体向后倾,和我拉开了一点距离,她想了想,“不记得了。”

“不会不记得吧!”我突然提高声音冲她喊到,“给我想起来!发生什么了!?”

谭莺好像被我给吓到了,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里带着畏惧看着我,“不要……不要!为什么袁祈要问这个……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谭莺说着眼睛里映出了泪光。

“不应该向我隐瞒什么吧!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难道一直瞒着我吗!?”我也站了起来,喊到,“告诉我啊!”

“袁祈!”背后传来了魏卓的声音,“冷静一点!”

我这才注意到,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们身上,其他的学生大多是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谭莺,或者用敌对的眼神看着我,好像说“不要再欺负我们第二梯队的学生了,你们独占了前三名还不够吗?”

“冷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对谭莺大喊大叫吧。”魏卓说。

我没有回答。

谭莺看了我一会,然后哭着跑出了教室。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袁祈要这么生气呢?”魏歆也走过来问我。

“不用你们管。”我撂下一句话,也走出了教室。

你喜欢谭莺?孟凌问我。

我没有回答,我和谭莺认识了已经将近十年了,这是一个十年来我一直都在问自己的问题。

你喜欢谭莺,这回孟凌不是在问我,你羡慕她那样的家庭,也想和她一样,有你自己的一个家。

我没有反驳,因为孟凌说的没错。

你喜欢谭莺?孟凌又问了我一次。

啊,是的,我喜欢谭莺。我终于回答了孟凌。

她叹了一口气,说,哪种喜欢?

想成家的那种喜欢,我看着她,说到,我想有个家,有自己的家,可以摆脱那个房子,那个人的束缚,开始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选择谭莺?孟凌问我。

嗯,我点了点头,父母没能给我的,我要自己争取,我羡慕她。

没什么可羡慕的,谭莺的家庭现在很幸福,那时建立在很多人的痛苦之上的。孟凌叹了一口气说。

什么意思?什么人的痛苦?我问。

我,孟凌回答。

发生什么了?我问她。

孟凌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小心一点,尤其是她的家庭,孟凌对我说,他们可是会毁了一个人的家的。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要去问谭莺,这是孟凌最后跟我说,谭莺和这件事恐怕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们家却都是一个样子。

孟凌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的。

今天谭莺从学校早退了,说是身体不舒服。于是在放学之后,我来到了谭莺的家,这回不是为了蹭顿饭或者打发打发时间,我想要知道在她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谭莺的家和往常一样,应该是飘着饭香,可能她的父母还要因为今天的事对她多加照顾,大概,她们一家现在生活的很幸福吧……

我不知道她家和孟凌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也不知道我和谭莺究竟会走到什么程度,只是我怀疑,我永远也体会不到这样的幸福,我不行,孟凌也不行……

只有谭莺能吗?如果孟凌说的是真的,只有谭莺这样将痛苦转移给别人,才能获得自己的幸福吗?

直到今天中午谭莺哭着跑出教室之前,我都没有完全相信孟凌的话,我一直都觉得,谭莺的家庭,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的父母,都是非常善良的人……

我不知道这样鲁莽的行为会导致什么结果,或许我对谭莺的那种“想成家的喜欢”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突然开始抑制不住自己,不断地祈祷孟凌说的是假的,我不愿意失去谭莺,失去那个天真善良的,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

我想有个家,谭莺大概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

赶走了这些胡思乱想,我走到谭莺家的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等了至少有两分钟,但是依旧没有回应。

我轻轻地推了一下,门就开了,红色的液体从门缝中流了出来,我立刻认出来,那是血。就在门边上,我看到了谭莺母亲的尸体,被一刀刺中了身子,向后倒在了墙上。我赶紧冲进客厅,看到谭莺的父亲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平时和我说说笑笑的那张脸现在流满了血,看上去是被一刀刺中了喉咙,伤口还在不断的向外涌血……

这样的话,应该还没有死太久……谭莺呢?谭莺在哪?

我赶紧顺着楼梯冲上了楼,一下撞开了谭莺房间的门。

谭莺倒在地上,胸口上插着一把长刀,伤口流了很多血。她还穿着的洁白的水手服也被浸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谭莺!”我喊着跑了过去。

谭莺还活着,她睁开了眼睛,看到我,然后笑了一下。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这样问她。

谭莺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这样做……没错的……”

“是谁!?”我几乎是冲她喊了,但是我突然又想起今天中午的事,随即沉静了下来。

“抱歉……袁祈……”谭莺挣扎着把话说出来,“不该……瞒着你的……”

“没事的……谭莺……是谁干的?快告诉我!”我突然想出了答案,“是孟凌吗?你们以前认识吗?”

“袁祈……我也……”谭莺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我说,“我也喜欢你……笨蛋……”

谭莺死了,大概在我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已经活不了了……对于谭莺的死,我大概一时还说不出心里有多么的悲伤,但是对于谭莺父母的死,我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是因为孟凌的话吗?我想了想,不是。看到谭莺的父母也死了,甚至有一些无法抑制的兴奋……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这样谭莺也就终于变得和我一样了吗?谭莺也就没有自己的家了吗?

我在嫉妒谭莺吗?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在嫉妒谭莺的幸福吗?这连我自己都没有感觉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却突然意识到,从我认识谭莺以来,我一直都在嫉妒她,嫉妒她有这样美满的家庭,嫉妒她这样幸福的生活……

我也是,孟凌也是吧……

我不顾她身上的血,将谭莺抱进了怀里,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晚了,如果说谭莺是会选择我的唯一一个人的话,那么恐怕我已经失去了此生的幸福了……

对不起……直到最后都还在让你伤心……直到最后都还在暗暗为你的家庭破碎而高兴……直到最后还都在嫉妒你的幸福,嫉妒那种我永远也得不到的快乐……

我想有个家,我才意识到这是必须有你在才能实现的愿望……

我站起身来,默默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谭莺。

“袁……祈?”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门口,吓得我全身一颤。

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留着刺猬头,个子比我还要高一些的男生,穿着T恤和牛仔裤,站在谭莺的房门口,看着这一切,眼神就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

我立刻认出了他,虽然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但是我永远都忘不了他这个人。

“齐岚?你怎么在这!?”

“袁!祈!”他怒吼着冲我扑过来。

“齐岚!不是……”我刚想解释,就被齐岚死死地把住了肩膀,按到了墙上。

“你干了什么!?”齐岚把我的头使劲地往墙上撞,怒吼着,“谭莺怎么了!?她明明喜欢你的!你不知道吗!?你这个混小子!”

“不是!齐岚!”我叫喊着,脑袋不断受到的撞击使我无力反抗,我意识到自己必须让齐岚明白不是我杀了她,不然就完了。

“冷静一点!我没有杀谭莺!”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齐岚依旧两眼冒火地望着我,“我知道了……是那个叫孟凌的家伙吧!是因为她,所以你才杀了谭莺吧!”

“孟凌?你们见过面了!?”惊讶使我反应不过来。

“当然!”齐岚怒吼着,“你还没来得及逃跑吧!孟凌也猜不到你手这么慢吧!你们两个混蛋!”

“齐岚!”我终于挣脱了他的控制,跑到了房间的另一侧,举起衣柜旁边前的椅子,“冷静一点!谭莺不是我杀的!”

齐岚没有回答,但是这样的沉默并不意味着他冷静了下来,而是他更加愤怒了——我了解他,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齐岚已经疯了,他从谭莺胸口上拔下了长刀,将上面的鲜血甩到了我身上。

“让我给谭莺报仇吧!”齐岚挥舞着长刀冲了过来。

那一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我们大家都是想要得到幸福的,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锋利的长刀刺穿了椅子,我已经无处可逃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我所追求的生活,我所追求的幸福,还没有启程就已经结束了吗?到底是出错在了哪里呢?

长刀刺进了我的身体,还带着谭莺的体温,刺穿了我的胸膛。我感觉不到疼痛,倒在了地上,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下流了出来,看着一旁倒在地上的谭莺苍白的脸……

真是的……明明我还一直相信着,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的残酷,无论生活是多么的不公,我总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刚刚,谭莺死了,我的幻想破灭了,现在,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是愿望的实现吗?难道真的死了之后就能和谭莺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幸福的代价真的有这么大吗?

谭莺为了幸福而毁了孟凌,我为了我的幸福而毁了谭莺……

对不起……谭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的,对不去……

视野逐渐变黑……房间里出现了另一个人,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已经听不清了……身下的鲜血像是抽走了我身体里的灵魂,最后我的视野里只剩下身旁的谭莺。

直到最后我还是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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